撰文:于文萱 寫真圖片翻攝:張藝霖
活躍日本攝影界超過半世紀的前衛大師篠山紀信，今年四月首度在大阪舉行回顧展，一個月就吸引五萬人次到場觀賞。在強調「無圖無真相」的 snapshot 與 selfie 時代，篠山「以假寫真」、洋溢感官之美的作品， 象徵攝影創作曾經擁有的自由無上。
「我不是寫真，我是『寫假』。」篠山紀信在日本關西的首次個展，特別針對展覽名稱中的「寫真力」一詞， 做了如文字遊戲般的註解。大阪 Grand Front 偌大的展場上，從名作家三島由紀夫、昭和巨星山口百惠、90 年代宮澤理惠經典的胴體，到當紅的 AKB48 抑或壇蜜，還有歌舞伎名角的市川海老藏等，跨世代的「被寫體」皆赫赫有名。何來「寫假」之說?
現代浮世繪
「寫假」或可先從歌舞伎的主題說起。篠山曾經長時間貼身拍攝當今貴為日本國寶的歌舞伎大師坂東玉三郎， 並出版多本寫真集。2010 年，東京銀座的「歌舞伎座」 要進行整修翻新工程，篠山為玉三郎紀錄了劇場拆除前最後的演出身影。玉三郎時而淒美、時而妖嬈的歌舞伎 「女形」，無疑是篠山最拿手的主題之一。「歌舞伎寫 真就是使用現代科技的浮世繪，」篠山如是定義。歌舞 伎的藝術，是從現成的真實生活中擷取抽象的表現，「而我又在這層假象上以攝影呈現假象。假上加假，就成為真。」
篠山自 70 年代就以各種裸體創作的主題衝擊日本社會， 熱賣的寫真集《大激寫.135 個女人》，使「激寫」從 此成為他的註冊商標，更使他名利雙收。年輕小模在他的鏡頭前寬衣解帶，青春肉體與故作風騷媚態，令篠山掌鏡的「寫真集」，被視為小模們日後進軍演藝圈的有力跳板之一，甚至還有機會搖身成為大女優。90 年代初期，年僅 16 歲的宮澤理惠在寫真集《Santa Fe》中一脫成名；偶像派女星樋口可南子，也以《water fruit》的三點全露引發話題風暴。在篠山鏡頭的加持下，兩本攝影作品不但暢銷，日本女星寫真集的尺度自此大開，兩位經典「被寫體」的性感與大膽作風，在演藝圈更是星途順遂的保證。
女力入侵
小模和女明星在穿衣與寬衣之間的誘人姿態，端莊面容 與眉宇間流露的露骨神韻，孰為真?孰為假?
為了場景效果需求，篠山常要女性裸身在戶外場地拍 攝，終於引發反撲勢力。2009 年，篠山讓 AV 女優原紗央莉在東京大街和墓園等公共場所全裸拍照，結果兩人被控涉嫌公然猥褻罪，原紗央莉的全裸寫真《20XX Tokyo》至今也成為絕版珍品。幾十年來，篠山蔚為招牌的攝影風格，在進入 21 世紀後卻成為被指控的理由。整起事件最後以繳交罰款了結。篠山當時在一份公開聲明中表示:「20 年後的東京，我還能拍些什麼?」幾十年前的東京，攝影師可以隨意拍照，但現在的肖像權不再允許如此。篠山感嘆，有一天，攝影師可能只能拍海洋和天空。篠山認為自己隨著攝影師的敏感度本能按快門，不講求事前的概念或腳本，反而可能讓奇特的力量透過鏡頭浮現出來。並不是要透過攝影呈現概念，而是要拍下時空中各種有趣的事物。
篠山在 80 年代曾以三機同時作業的拍攝方式，首創「篠山廣角」的作品，以呈現日本泡沫年代的全盛景象。但篠山從未拍過所謂的新聞寫真：「因為我覺得『寫假』 比較好玩!攝影的重點本來就不在捕捉事實。畫面會根 據相機的角度而有完全不同的效果。拍攝部分的事實， 其實就是造假，而我只是嘗試用很多不同的方式去造假。」篠山認為自己的「寫假」手法，包括選擇一個從不會有人想要為模特兒拍照的場所進行拍攝，因為他眼中的東京，是一個「近未來都市的廢墟」，必須有異物入侵，人們才會發覺這個城市的神祕氣質。「所以我才會在《20XX Tokyo》這本攝影集中以裸女做為入侵的異物。」
而篠山也對「重用」AV 女優的說法提出解釋，這是由於她們習慣在鏡頭前寬衣解帶，也沒有法規限制她們不能脫，當前的女明星越來越惜肉如金。「她們外表漂亮，又能配合我的要求，和 AV 女優合作自由多了!」
